饥饿笼罩美国大学 三成学生吃不饱饭

      对很多美国大学生来说，校园生活最大的挑战是考试能不能拿到好成绩；但对另一些大学生来说，每天的一日三餐才是他们最忧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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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英大学也有学生挨饿

　　每天早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生克里斯蒂·加纳马拉（Christine Janumala）都会检查书包里的必需品：教科书、笔记本、笔，以及至少一个饭盒。书本文具是上课需要的，而饭盒能帮她应付一天的吃食。

　　支付完学费和生活费，克里斯蒂已没有购买食物的预算。课间休息时，她会溜进学生俱乐部，把别人剩下的比萨饼和三明治装走。如果足够幸运，她能捡来一天的口粮。

　　“没有足够的食物吃太惨了。在这样的名牌大学里，多数人从来不担心吃饭的问题。”21岁的克里斯蒂来自加州圣安娜，在哥大主修创意写作。她的父母是第一代印度移民，她是家中第一个进入美国大学的孩子。奖学金和其他援助只够克里斯蒂支付不到一半的学费，这意味着她要凭借一己之力应对剩下的学费，并在物价昂贵的纽约生活。“我需要好好筹划才能保证一日三餐都有饭吃。”

　　哥伦比亚大学有92亿美元（约合人民币605亿元）的捐赠，刚刚获得了美国政府1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65.8亿元）的财政援助。这么富裕的大学还有学生吃不饱饭，令人意外。但随着越来越多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有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以及学费的飙升，饿着肚子上床睡觉在精英大学的学生中已不是新鲜事。

　　克里斯蒂说，她身边境遇与她相似的同学不在少数。为了糊口，他们会翻垃圾箱找食物，或者去当地的超市，讨要过了保质期、要被扔掉的食物。

　　2015年11月，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和明尼苏达大学在美国公共卫生协会年会上公布的研究报告称，1/3的大学新生无法持续获得足够的食物。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社区项目办公室负责人安东尼奥·桑多瓦尔（Antonio Sandoval）告诉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他不知道该校吃不饱饭学生的准确数字，因为他们通常对此讳莫如深。“这里的多数学生很富裕，来自维斯特伍德、贝莱尔，或者比弗利山。”桑多瓦尔说，“进入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学生希望自己看起来和别人一样，因此他不会告诉你自己没地方住或饿着肚子。”

　　桑多瓦尔办公室的旁边，有一间没有标识的小屋，屋里的冰箱储藏着水果、酸奶、果汁和牛奶，冰箱旁放着通心粉等便捷食材。“有了通心粉和奶酪，就可以做很多汤和菜肴。”22岁的工程学专业学生阿卜杜拉·贾达拉（Abdallah Jadallah）说。他发现一些同学默默忍受着饥饿，于是建立了这个食品储藏室。其中的食物多数是捐赠的，却能帮上大忙。有时候，取走食物的人会留下字条：“非常感谢你的食物，以及洗发水、香皂这样的小东西。它们对我的生活大有帮助。上帝保佑你。”

　　　半数社区大学学生饿着肚子上学

　　说起“舌尖上的校园”，浮现在眼前的图景通常是琳琅满目的食堂、五花八门的宵夜、堆积如山的零食。在美国大学，宿舍的冰箱里总能找到冰淇淋，校园附近的比萨店半夜也送餐，世界各地的留学生会带来具有民族特色的食品。保洁员总会在清扫厨房时发现吃了一半就丢掉的汉堡，或者堆在托盘上的煎饼。大学校园似乎总是和食物过剩联系在一起。

　　然而，这只是一部分富裕学生的生活状况。越来越多的大学生在温饱线上挣扎。美国威斯康星州大学教育政策与社会学教授萨拉·歌德瑞克-拉博（Sara Goldrick-Rab），2015年对美国10所社区大学的4000名学生进行了调研，发现半数以上的受访者存在饮食问题。

　　萨拉用美国农业部发布的6条标准衡量学生的营养状况和饥饿体验。约52%的受访者饮食饱足度低。具体说来，1/5的受访者饮食习惯混乱，有一顿没一顿，食物摄入量不足；22%的受访者表示他们每顿饭吃不饱，甚至不吃饭，因为没有足够的钱。

　　萨拉曾跟踪记录50个低收入大学生长达6年。她发现两种学生被饥饿困扰。第一种是进入大学之前经济状况就不好的人，对他们来说，饥饿和贫穷常伴左右。第二种在进入大学之前是低层中产阶级，为了应付高额的教育经费而变得落魄，因此是第一次体会填不饱肚子的感觉。萨拉说：“大学让学生变得困窘，他们把原本用来吃饭的钱交了学费。”

　　社区大学的学生挨饿格外值得注意，因为涉及的人数超乎想象。洛尔-巴斯法律和社会政策中心负责人伊丽莎白·洛尔-巴斯（Elizabeth Lower-Basch）表示，很多人认为大学生的年龄在18~25岁之间，没有孩子，能在4年内完成学业。但这并不是典型的社区大学学生的状况。事实上，多数社区大学学生年龄更大、收入更低，还要养家糊口。她表示，“这种非传统的学生才是新常态”，因此，“他们遭遇食品短缺并不意外”。

　　事实上，美国有将近半数的高中生满足获得免费午餐或减免午餐费用的条件。这些年轻人进入大学之后，状况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变好。

　　萨拉说，她的研究是目前为止对大学生饮食问题的唯一量化研究。在美国政府面向学生的经济援助表格上，甚至没有针对饮食问题的相关选项。

　　虽然社区大学的生活成本相对低廉，但学生更难从政府或学校获得足以支撑生活的援助。

　　饥饿对学习效果和完成大学学业都有很大的影响。显而易见，承受饥饿的折磨时，学生很难在课堂上集中精神。另一方面，学生很可能因为吃不饱而中断学习。他们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打工，或者干脆休学，专门赚钱糊口。这让学生们很难在规定的时间毕业。

　　　帮扶项目未解决学生挨饿的本质问题

　　一些社区大学已开始采取措施帮助饥肠辘辘的学生，名校却将这个问题留给学生创办的食物分享计划或食物银行。唯一的例外是加州大学。2015年，该校花费7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493万元），调查有多少本校学生吃不饱饭。

　　据统计，美国大学校园中已建立了200个食品室，其中至少有50个是2015年刚出现的。在哥伦比亚大学，那些不喜欢去食堂吃饭的学生可以将用餐的额度送给需要的同学。几个本科生开发了一个App，随时更新校园中哪里有免费食物。

　　研究者称，虽然这些举动都是出于善意，但没有解决学生挨饿的本质问题。

　　在过去10年中，接受资助赤贫者的联邦佩尔助学金的大学生人数，已从530万增长到820万。生活成本的迅速增加，让助学金愈发杯水车薪，生活必需品甚至变成了奢侈品，比如食物。此外，美国家庭收入的中位数近年来持续下降，这不仅影响了贫困家庭，也让曾经富裕的家庭捉襟见肘。

　　学生课外打工拿的基本是最低工资，他们必须面对巨额的助学贷款和严峻的生活。

　　很多挨饿的学生无法通过政府获得食物援助。萨拉调查的学生中，只有20%从政府的“补充营养援助计划”（SNAP）中获得过食物。部分原因在于，被称为“食品券计划”的SNAP对申请者有诸多限制和要求。申请的过程也让人头昏脑涨，学生必须到学校的行政办公室排很长时间的队，然后填写一大堆文件。更多的学生宁可饿肚子也不想申请贷款，因为害怕负债的压力。

　　“从历史上看，高等教育是为中上阶层准备的，助学贷款和奖学金的金额也是以这些家庭的条件为基础设计的。”美国大学食物银行联盟的联合创始人克莱尔·卡迪（Clare Cady）告诉美国公共电视台（PBS）。现在，越来越多穷人家的孩子向往大学教育，“但美国的大学系统没有与时俱进。高校与越来越庞大的困难学生的需求脱节”。

　　“他们不是无所事事的懒汉，”美国非营利组织“食物行动中心”的项目总监丽莎·皮茨（Lisa Pitz）告诉美国《大西洋月刊》，“他们是拼命打工赚取学费的孩子，居然还要挨饿。我真心希望他们毕业后能找到薪水丰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