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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死的画家,和他天价的裸女

Thu Mar 09 2017 12:11:42 GMT-0800 (Pacific Standard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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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末,佳士得250周年秋拍会上,一幅油画《瓶菊》以9100万港元落槌。
 
就在几年前,同一个画家的作品《五裸女》曾以1.2832亿港元成交,创下了当时华人油画拍卖的价格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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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裸女》
 
然而,这个画家的名字并不为大众所知,因为自尊,他一生困于贫穷,把灵魂给予画中的花卉、女人、鱼和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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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1,1929,油画 画布,45 x 81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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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3,1930s,油画 画布,50 x 81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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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7,1932,油画 画布,60 x 91 cm
 
 
在巴黎一条“老闻着鱼腥味”的巷子深处,有一间老屋子上的楼阁。这是个A字形的尖,玻璃窗很小,屋子里光线暗惨的怕人。
 
而上面这些曼妙人体的画像,便出自住在这间阁楼里的画家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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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10,1930s,油画 木板,46.5 x 82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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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259,1930s/40s,油画 画布,80 x 120 cm
 
这画家不过正午不起身,不到天亮不上床。下午是不在家的,只有等到点灯的时候,才脱开褂子,埋头于他的工作。所以独自住昏暗的阁楼里,倒不在乎。
 
你看屋子里散乱地摆着画材,了无他物。除开床,就只有一张弹簧早就被画家“追悼”过的沙发。
 
每有新朋友来的时候,画家会亲切地张罗:“你坐坐吧,给你一个垫子,这是全屋子里最温柔的一样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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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11,1940s,油画 画布,65.5 x 92.5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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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21,1940s,油画 纤维板,72.8 x 92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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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34,1950s,油画 纤维板,95.5 x 125 cm
 
然而就在这张破烂沙发上,至少落座过一二百个“当得起美”的女人。画家花费了十年间血汗,积攒了千把张人体的素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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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体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对于一个清末的中国人来说,女人下巴以下都裹得严严实实,无论如何也是理解不到的。
 
但就是这点对人体秘密的好奇,成了他学习画画的动机。
 
 
19世纪20年代的巴黎,充满了新和旧的矛盾。博物馆里摆满了旧世纪的杰作,街头又被年轻的现代主义艺术家们占领。
 
这里有大量为艺术漂泊的异乡者,西班牙的毕加索(Picasso),意大利的莫迪里阿尼(Modigliani),立陶宛的苏丁(Soutine)……
 
1920年前后,一群中国学生陆续来到巴黎。他们响应了国内“勤工俭学”的政策,来到西方学习“先进”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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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批留洋学生里,学习绘画的很少,但不乏日后成名的大家,名声赫赫者比如徐悲鸿、刘海粟、林风眠、邵洵美……
 
但要说起因才情独立最受人瞩目的画家,反倒是个在今天看来有些陌生的人。
 
他在巴黎浪迹一生,却以孤独无名终老——常玉。
 
 
比起其他勤工俭学的学生,常玉的生活要潇洒得多。他生在四川一个富裕家庭,哥哥创办了国内第一家牙刷厂,足以承担他所有的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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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不总和留学生们在一起,自己租旅馆住,喜欢和本地人打交道。加上性格自在,不拘礼节,常玉很快融入了巴黎。
 
他将巴黎的地铁票做成自己的名片,并郑重其事地向法国政府表示感谢。
 
或者表演他惯用的把戏:把一法郎包在法国世界日报里,然后大叫“我在世上只有一法郎!”
 
 
一同留法的学生中,常玉和徐悲鸿的关系最为交好。
 
然而这对好友的性情却大相径庭。大多数人一心想进入最好的政府院校学绘画,常玉则更愿意追寻巴黎时下的风尚,向“大茅舍”的自由艺术家们学习。
 
当徐悲鸿在学院画室苦练基本功的时候,常玉正和某个漂亮的法国姑娘,坐在圆顶咖啡馆里讨论“蒙帕纳斯的气温会不会比枫丹白露高上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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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赠予徐悲鸿夫妇的照片和牡丹图
 
在德国期间,刚对照相机起了兴趣的常玉,给徐悲鸿的夫人拍了好些浪漫照片,更是让徐醋意连连。
 
 
在整个20年代,驻留在巴黎的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们有六万人之多。一张在西方人眼中极为陌生的中国面孔,如何能获得青睐呢?
 
因此绝大多数留学生在学成技术后就选择回国了。
 
然而常玉不回去,他说巴黎人有个好处:不势利。
 
中国穷人有穷人的势利,阔人有阔人的势利。他说,“别看我头发像刺猬,八九天不刮破胡子,半年不收拾的脏衣服。可随便找姑娘跳舞,十回有九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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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为《陶潜诗选》设计的封面及三幅铜版插画1930
 
初到巴黎的四年间,常玉只是反复地练习素描,别人只见他在咖啡馆读《红楼梦》、拉小提琴,却没看到他整日拿着速写本,随时准备画下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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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在信封上画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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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玛素像》,纸本,铅笔,1928  右:玛素,常玉的妻子
 
在那间简陋的阁楼画室里,对人体模特的写生,不断强化了他对线条的把握,加上布局和色彩的研究,常玉逐渐成为了一名成熟的现代主义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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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猫,CR177,1930s,油画 画布,33.5 x 46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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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狗,CR178,1931,油画 画布,38 x 46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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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底黄菊,CR113,1940s,油画 纤维板,59.5 x 39.8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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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与玻璃瓶,CR119,1950s,油画 纤维板,73 x 91 cm
 
30年代早期,常玉结识了巴黎的大收藏家侯谢(Pierre-Henri Hoche)。他的大量购买,使常玉的作品频繁的展出与画廊。
 
不仅多次参与欧洲地位很高的法国杜勒里沙龙,名字也开始登陆于《法国艺术家名人录》。连常玉烹饪的中国菜,都在收藏圈里有了名气。
 
然而就在常玉的绘画打开欧洲大门的时候,哥哥的去世使他的经济状况急转直下。他和画商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卖画变成了收入的来源,画商的傲慢就变得不能让人容忍了。不少画商上门要画,都被常玉一一拒绝。如是有朋友请他画像,他先要约法三章:
 
一先付钱,二画的时候不要看,三画完后拿了就走,不提意见。
 
关系密切的收藏家侯谢也因此抛弃常玉,转头去捧日本画家藤田嗣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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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的常玉和朋友
 
二三十年代,常玉的作品明亮醒目,线条的颜色浅浅的,具有似有似无的韵味。而进入四十年代后,他的画面开始钟情于漆黑了。线条铁一般,如同一鞭一条痕的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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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171,1940s,油画 纤维板,90.5 x 63.5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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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啸 CR220,1940s,油画 纤维板,60 x 73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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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中的豹 CR224,1940s,油画 纤维板,61 x 72.8 cm
 
1966年夏天,常玉给好友达昂打了一通电话:
 
常玉:孤独……我开始画一张画。
 
达昂:是什么样的画?
 
常玉:您将会看到!
 
达昂:那要等到几时?
 
常玉:再过几天之后……我先画,然后再简化它……再简化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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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完成的油画名叫《奔跑的小象》,是常玉的最后一幅作品。这年8月12日凌晨,人们发现常玉在工作室中因煤气泄漏去世,离开时的胸口横放着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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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任何记号的常玉坟墓,潘桐墓园,1997
 
许多人评价常玉是中国的马蒂斯、莫迪里阿尼。
 
然而吴冠中却说:“翻阅常玉的作品,使人立即联系到八大山人,那些孤独的鸟与兽,那些出人意外的线的伸缩,那比例对照的巨大反差,吐露了高傲、孤僻、落寞。”
 
而从他留下的极少文字里,他的墓碑应该刻上这样一句话:“我们的步伐太过时。我们的躯体太脆弱,我们的生命太短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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