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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房东的自述:与房客不可思议的互动

Sun Aug 13 2023 14:37:34 GMT-0700 (Pacific Daylight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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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无恙,幸甚幸甚!久不通函,至以为念。久疏问候,乃阙清音。       

这两天整理文件,冒出文中这四张照片。如此停车的是我的租客的男朋友,这样停法颇为新颖,没见过吧?这就是我的租客们的故事,有点闹心。         图片

曾几何时,短时间内,这个出租屋里,两个租客分别在里面不省人事,被911接走,其中一个就此失踪一个多月不知所踪,另一个至今还没真正醒来,一直在疗养院里由加拿大政府出资护理着。        

也不知是哪一天了,只记得那时病毒汹涌,天下大乱,我却形势大好。那天都晚上8点多了,月亮已出来,一个人来看房,他踏着月色而来,有点楚留香的气派,而且很干脆,马上就要搬进来,他的所有的家当就在3个超市购物袋里,他也没有身份证明。还在犹豫中,一个负责帮助他的女社工来电话,说他只是和家人起冲突被赶出来了,过一段补办了证件给我看。而且他说要加钱给我,我这人是不在乎钱不钱的,但钱来了也不好往外推的,人要有原则嘛,往外推钱,不妥不妥,大大不妥!

于是他留下来了。接着就有租客投诉鸡蛋不见了,有的投诉大米少了,鉴于他只有3个购物袋的家当,也没人跟他计较。后来渐渐地他购置的家当多了,类似事情就没了。但他还是没有棉被,也没有床单,就躺在床垫上睡。于是楼上租客就送他一床旧毯子做床单,我也送他一床旧毯子做被子。这下他的生活有着落了,故事就开始了。照片里的一幕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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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补办了证件,给我看了,原来是八零后。他叫炽哥。有一次我去这出租屋,站在楼梯转角处往下看,正好炽哥从下面走过,看到他的头发根全是白的,原来头发是染的,也很稀少。而我也见过他很不好的牙齿。发为血余,齿为骨余,一个人身体好不好,一看头发,二看他的牙。我想八零后咋看着这么老?

后来他的男友出现,再加上几次倒垃圾时看到的情形,我就明白了-----炽哥来了之后,每次收垃圾那天,回收的垃圾大桶里,有一半是可口可乐空瓶子,原来他以可乐当水喝,垃圾桶里还有好多空酒瓶子,看来他也经常大醉。于谦抽烟,喝酒,烫头,我这租客炽哥是抽烟,喝酒,染发,喝可乐,比于谦还牛。       

 炽哥的男友叫竖哥,那是我第二次发现他如图那样停车了:记得那是一个天寒地冻的夜晚,我跑过我的出租屋前,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有人撞车上了,我回过神来想一想,原来是我撞车上了!有人把车停在了人行道中间!挖草!感觉心里有很多草泥马在奔腾!于是我就拍下了这几张照片。竖哥经常来找炽哥,基本都过夜。炽哥,竖哥,顾名思义,一个很炽热,一个经常竖起来。

慢慢的,其他租客找我投诉他们,说他们整日抽烟喝酒,而且晚上老有怪动静,说他们经常吵嘴,经常为了谁洗碗的问题起争执,整天斗气,但过后又如胶似漆的......各个租客的信息汇总到我这来,我终于猜到炽哥为什么被家里人赶出来了。炽哥不上班,竖哥也几乎无事可做,大有“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之势。我听说,爱一个人,最要紧的是爱他的将来。这两人好像有点对不上这句话了,他们看起来没有将来,却爱得很深。恐怕会是虽美如诗,亦短如诗。        

话分两头,炽哥竖哥先放一边,让他们小两口静一静,再说另一位,伟哥。        

炽哥入住之后,也不知又过了几天几夜,几世几劫,有一天又来了一位租客,伟哥。他是警察送来的,他不会一句英文,他说他每次搬家都是站在马路边上,打911,警察来了,他把新房东地址给警察看,再比比划划几下,咿咿呀呀几句,警察就把他送到新家了。看来他是用大家纳税的钱来搬家,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有前途!伟哥来的第一天,我偶然看见他后脖子有一些红斑,就知道他有高血压。后来发现他除了染发,爱好和炽哥都一样,抽烟,喝酒,喝可乐!如果他有头发,大家爱好也许就都一样了。

伟哥来了几天,就把隔壁房的租客赶跑了,他晚上不能允许隔壁发出任何声音,包括走路的声音,上洗手间的声音,他对那个租客说了几次“整死你”,我听说了赶来劝架,我说要五讲四美三热爱,爱室友就等于爱国家嘛,不要吵了。我走了,他继续对那室友说“整死你”,把他赶跑了。 图片

也不知又过了几天几夜,几世几劫,正值病毒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之际,一天晚上,收到伟哥电话,说是高血压发作,昨晚打911被送到世嘉堡慈恩医院,现在要出院,不知道该坐哪路车回去,我想了想说你等我我去接你,在医院接到他,他说医生开了药,今晚要开始吃,我一看快8点,药店马上关门了,就载他先去药店,帮他买了药,聊了几句,知道他没有身份,一个女儿在美国,老伴在国内,这里没有亲人,在华人超市和餐馆干过,但被同胞欺负。

我在药店旁边麦当劳买了汉堡请他吃,吃着吃着,他突然流眼泪,说病毒这么猛的时候你还来医院接我,谢谢啦。第二天,又见伟哥时候,我说,您高血压挺危险,最好戒酒,另外您有没有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号码给我一个,比如您女儿的电话,万一再有什么事我好联系她。他却问我“你想干啥?”,“你是警察啊?”搞得我无语了。他是一个玻璃心的大哥,正常一句话都会伤他的心,感觉属于那种“戴着口罩吹泡泡糖——想不开”的大哥。        

也不知又过了几天几夜,几世几劫,有一天清晨醒来,好多伟哥的未接电话,从昨晚半夜就开始打了,打回过去,伟哥说,楼下那小子昨晚晕倒在房里,我打911给送医院去了。他说的是炽哥。我赶紧过去一看,炽哥房间里,床垫掉门口地下,里面一地的可乐罐和酒瓶子,看起来鸡毛鸭血的,能猜到昨晚的场景,肯定是王八追西瓜----滚的滚,爬的爬,乱成一团。炽哥就此不见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联系了他的男友竖哥,他也不知道。下午有租客向我反映,昨晚是伟哥和炽哥喝酒来着,喝成那模样了。我就电话伟哥,问昨晚是不是和炽哥喝酒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回答:“房东你想干啥?”,“你是警察啊?”,“你别给我整事啊”,“他死不死都不关我事”,“你要整我你就整”,“你整死我得了呗”。

我和他接触几天下来,我知道“你想干啥”,“你整死我得了呗”,这些都是他的口头禅,本来我都想好了对付他口头禅的方法,我原来是准备他一说“你整死我得了呗”,我就回他“你对尸体有兴趣?”或者“你不如先去买个人寿保险”,但终于没说出口,怕他的幽默感和我不一样,反而伤他的心。我只好聋子宰猪——不听他哼哼。我改变话题,关心地说,这房子隔音不好影响您睡眠,您如果找到合适的房子通知我我退钱给您,几天后,他找了房子,我退了他租金,走了。所谓言从则留,言不从则去。他也是性情中人,干脆。

他走的那天,非要给我几百块,感谢我曾经帮助他,我没收,我说大家在外都不容易。他说他又要打911帮他搬家 ,我就走了。后来据隔壁邻居说,真看见他打911了,可这次他费尽哑语警察就不帮他搬家,最后他自己打的走的。可能那段病毒凶,警察局把免费搬家这块业务暂停了也未可知。但是伟哥的故事并没有结束。        

伟哥走了,炽哥还没找到。有一天,手机上有一个St. Michael医院的未接电话,打过去也不知是哪个部门打的,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就说出了炽哥的名字,护士说,“对啦,你是他家属吗?他刚醒过来了,他提供了你的电话。”护士说他急性糖尿病造成昏迷,昏迷了几天刚醒过来,他想要他的手机等东西,我说我可以去找找。

我去炽哥的房间找了找,把他的一些衣服日用品打包起来,无意中找到几个可以吹椭圆形气球的东西,记得小时候我和我弟弟就拿这玩意吹气球玩,那时候住四合院,堂哥堂姐们看见都笑我,父亲只好把这椭圆气球的小突起用细绳扎起来,剪掉,但他们还是笑话我,我当时也搞不懂怎么回事,现在找到这玩意,更明白炽哥竖哥真是断背山上认识的。算算距离他失踪已经一周多了。想想他这么拼命喝可乐,又白天黑夜颠倒,难怪这病。

没找到炽哥的手机,联系炽哥的男友竖哥,他说炽哥的手机在他那里,于是见面,他听说我要把炽哥的手机等送去医院,从后备箱拿了一盒新口罩给我,虽然我几乎是从来不戴口罩的,但感觉这人还挺懂事。我当晚就去了St. Michael医院,结果医院下班了,见不到。第二天又去,结果炽哥转院了,去了St. Joseph医院,我又去St. Joseph医院,医院又下班了。第三天早上打了半天医院电话,下午可以去探望,期间一直无法和炽哥通电话,都是护士接的,因为病房里没有电话。

下午又开车去这市区医院,到了停车场,打电话给护士,终于和炽哥第一次通上电话,我说“炽哥,我来看你,带了你的手机和衣服什么的给你,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他是这样回答我的:“你去买点苹果给我,我要吃苹果,我口渴。”这像人话吗?我心里又有好多草泥马在折腾。他这么说话也不怕牙齿红。我这几天来回跑市区跑了两百多公里,好几个小时,一通上电话就要吃苹果,我心想我自己都多久没吃苹果了,我只能带你的苹果手机给你了。

后来护士下来见我,说病毒原因,我不能进去,也不能买水果给他。护士把他的东西拿进去给他了。他有了手机之后,交代我房间给他留着,他出院了回去住。        

也不知又过了几天几夜,几世几劫,应该是近两个月之后,炽哥才出院,我再次见到他,把我吓一跳,真是两月之间,猪羊变色,好像老了十几岁,瘦了十几斤,人比黄花瘦。我还真有点狗熊钻烟囱——太难过了。我说你不能再喝可乐,不能喝酒,甜品也少吃,不能吃太荤,多吃素。问他为什么在医院住了那么久,他说他那天喝晕倒后,几天后才醒来,真是今宵酒醒何处,后来才知道是在医院里,里面很舒服,管吃管喝,出院也是医院叫出租车给送回来的。

我说:“那你还出来干嘛?如果我是你,就算亲爱的耶稣亲自来接我我也不出来。”他说怕房子没了。我说你的房租连押金都用完了,他说“我这段也没在这里住,我今天开始住,你不如把前一个半月空房的房租退给我。”这是什么逻辑?当然了,我一听之下,第一个念头就是要了这小子的命,但想了想之后,我决定先饶他一两分钟,给他个机会,看看他能不能自圆其说,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把他弄河里去。结果他还没继续说呢,在一旁的竖哥就说,房东给你留了房子,又不能租给别人,你还是把欠款付了吧。这样炽哥也不吭声了。竖哥名不虚传,关键时候还是能竖起来的!

炽哥竖哥照样抽烟喝酒过小日子,两个人都骨瘦如柴。又过没几天,炽哥得到一个消息,北边一个大麻农场要人帮忙,说是一边工作还能一边stoned,人间至乐也!我猜炽哥是这么怂恿竖哥的:“走吧,我们一起走,你是我的伴侣,跟我同甘苦,共患难吧!北边的生活又神奇雄伟,又美好壮丽!”,于是竖哥就决定跟他走,他们很快搬走了。炽哥竖哥应该属于纵欲者,他们狂热地追逐快乐,不幸的是,他们跑得太快,反而把欢乐抛到了身后。当然,人生终须一散,何不及时行乐?想想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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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又过了几天几夜,几世几劫,一个医院的护士突然联系我,她说,我们这里有一个病人,一直昏迷不醒,他的档案里面,你是他的唯一紧急联系人,护士说了他的名字,是伟哥!原来他搬走之后,租住的地方离得也不远,有一次和几个酒友喝酒,喝晕过去了,送到医院,至今昏迷不醒。护士说医院只有他的健康卡,问我有没有他的身份证,当时他入住的时候我有拍照他的难民纸,我就发给了护士,护士说这身份证明虽然已经过期了,但很有帮助,医院要联系移民局说明他的情况。护士希望我能找到他的亲属朋友等等,因为还有其他手续要办,亲属找到了,才好由亲属向加拿大政府申请永久照顾的费用,因为他可能永远醒不来。

我说我可以试试,护士给了我他最后的租住地址。我去那房子找了两次,找到了他的酒友室友,可是没人愿意提供任何线索,酒桌上无真朋友,此话不虚。我和他萍水相逢,短短十几天接触他就搬走了,我却成为他的唯一紧急联系人,看来他一直感念我对他做的那一点事情,虽是酒鬼,却也是个有感恩心之人,现在这样的人真比恐龙还少了。我劝过炽哥伟哥戒酒,看起来他们都没有戒,仍然是整日大醉,整日喝得紫了豪青的。也不怪他们,酒难戒,实际上甚至那些整天呼吁戒酒的人,却是直到进了坟墓的时候嘴里才不带酒味的人。        

接下来快两年的时间里,伟哥先后被转去几家特殊治疗医院,每次转到新医院,新医院的护士都要联系我,了解情况,这样我也了解了他的情况。他一直没有醒来。最后一次联系我的,是一个将代表伟哥向政府申请永久照顾费用的评估顾问,她向我了解了我所知道的伟哥的一切,她说既然一直无法找到伟哥的亲属,她只好代表他开始申请照顾费用。我也问她伟哥的情况,她说伟哥刚转到了一家长期护理院,已经睁开眼睛了,可是不能说话也无法沟通,智力可能就像小孩。

我说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她说等他可以认出人了,就联系我。伟哥真的是像大家经常说的“喝成植物人”了。看来伟哥的病很重,非逍遥派北冥神功、丐帮降龙十八掌之内力不能救也,然当世却到哪里找身负如此武学之人?当世习武之人,喜欢在拳击比赛中用摔的,像那个玄武摔木村翔,甚是荒唐。伟哥若能生于北宋年间,段誉、虚竹心地慈悲见死必救,而萧峰更是无酒不欢,一听说伟哥几次喝到911去,必生惺惺相惜之情,必以浑厚内力,助伟哥疗伤,之后二人再狂饮不止,与落花同醉。伟哥若生于明朝,也有生机,那时有令狐冲,也有祖千秋,不过祖千秋喝酒极细,羊脂白玉杯、翡翠杯、犀角杯、古藤杯、青铜爵、夜光杯、琉璃杯、古瓷杯,各种酒杯分喝不同之酒,与伟哥这种“整死我”的粗浅喝法,恐怕未必喝一块去,搞不好祖千秋被桃谷六仙吃剩的那半个古藤杯,还得被伟哥给吃了。

呜呼!伟哥生不逢时,痛哉哀哉!看来伟哥只剩下穿越这一条路了,但伟哥现在连穿鞋都费劲,况穿越乎?!伟哥现在的处境,确实应该来一句“你整死我得了呗”。可见口头禅是不能乱说的。我也有一些口头禅,比如“老友记”一开场有一句台词:“This guy says hello, I wanna kill myself.”我经常把它的前半句根据场景改一下,应用于各种场合,效果甚好。经伟哥这一役,我赶紧戒掉了,太瘆人了。        

也不知又过了几天几夜,几世几劫,我计日以待伟哥康复的消息。伟哥若能好转,我去看他的那天,即使他不说渴,我也会给他带点苹果。伟哥确实让我感觉人生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        

也不知又过了几天几夜,几世几劫,又出现了两个百年难遇的奇葩租客,一个是印度大哥,一个是香港大哥。印度大哥,晚上睡觉前,总是偷偷把洗手间水箱的进水阀门关了,不让室友冲水;香港大哥,永远要把洗手台、淋浴间、厨房、洗衣房的水龙头全部开着淌水,说是这样病毒就不会沿着水管跑进来。他们还总是把路灯关掉、大冬天把中央暖气关掉自己躲在房间里开电热器,说是怕中央暖气传播病毒,各种奇葩举动。

他们给了我很大的麻烦,他们都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揍搞到屋漏的人才,要知道,不是所有聪明人都在剑桥的,现在人才有点过剩了。但他们最后都被我软硬兼施请了出去,其中一个我不得不在那房子里陪他睡了一宿,总算睡服了,整走了。就像阿加莎在《斯泰尔斯庄园奇案》里面说的,“是的,他们很聪明,但我们应该更聪明,我们应该聪明得使他们一点都不知道我们是聪明的。”        

那房子里曾经有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曾经发生过多少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神秘往事啊!余言后叙,未完待续。              

------澎湖柯伯酒后狂涂(此伯乃伯仲叔之伯,非伯父之伯也,这点万万不可搞错,搞错则显老),临书惶愧,执笔涕零,言不尽意,不知所云,乞各位谅之。

以上图片均为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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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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